冨岡義勇不太懂,明明這場戰鬥中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掛了彩,他不過就是頭部撞到一下,這樣的傷勢相較之下算是輕傷了,但所有人看著他的眼神,有驚訝有同情,還有些人是直接閃避了他的視線。
「冨岡先生,你這次真的是被討厭了吧?」在看見不知道第幾個人在瞥見他時急忙閃躲後,胡蝶忍這麼對他說。
「我才沒有被討厭……吧……」原本想如往常那樣反駁的他,在看到轉角處算是他同門師弟的炭治郎的衣角後,突然不那麼確定了。
「冨岡先生,你真的,很可憐呢。」明明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樣笑著,不知道為什麼,眼前的她看起來是如此的悲傷。
「胡蝶……」我不是,還有妳在嗎?
* * *
「……本次任務犧牲者共計xx名,……霞柱 時透無一郎、甲級劍士……丁級劍士 不死川玄彌……其中……及不死川玄彌兩位因沒有遺體,故以衣物代替……」
在整理完無限城裡的傷者和犧牲者後,他們為犧牲者舉行了告別儀式,大概是因為頭部受了傷,整個儀式中有許多片段對他來說相當模糊。
告別式後,他們這些傷患又被送回蝶屋療養,在他坐在蝶屋的廊下看著庭院發呆時,胡蝶忍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到他面前。
「冨岡先生,你這樣不行喔,至少,要好好的道別啊。」
「我有……」他想向她辯解,他有好好地向他們道別,有好好地為他們捻香,也有好好地把他們的遺容記在腦海裡,但不知道為什麼,他說不出口。
「冨岡大人,您頭部的傷這麼重,應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。」就像沒看到站在他旁邊的胡蝶,栗花落香奈乎沒有先向她打招呼,而是直接對著他說。
「為什麼?」義勇有些茫然地看著她跟忍。
「什麼為什麼呢?讓傷患休息不是本來就是應該的嗎?」香奈乎疑惑的問。
「以往妳都會先跟胡蝶打招呼的……」
「而且,她的頭上,為什麼戴著跟胡蝶妳一樣的髮飾呢……」
「冨岡大人您到底在說什麼……」香奈乎似乎有些激動,少見地大聲喊著。「師傅她早就已經……」
她後面說了些什麼,冨岡義勇並沒有聽見,又或許,是下意識的不想聽見,他的眼睛直直地望著胡蝶忍,像是想從她那聽見什麼符合他期待的話語。
「冨岡先生你是真的忘了嗎?」他聽見眼前的胡蝶忍這麼對他說,但他沒有忘記啊,他什麼都沒有忘記,他有從踏進無限城到現在所有記憶,包含他們怎麼打倒上弦三、怎麼跟無慘對戰、怎麼跟所有犧牲的同伴道別,他真的,什麼都沒有忘記。
「香奈乎頭上戴著的,是我的髮飾。」胡蝶忍還是那樣微笑地對他說,一如往常,但她的聲音卻越來越模糊。「冨岡先生,我已經死了喔!」
『嘎啊啊啊!蟲柱 胡蝶忍死亡!』他腦海中響起那隻鎹鴉難聽的聲音。
* * *
冨岡義勇清楚地記得,他一開始注意到胡蝶忍的原因。
她跟我,很像。他們都一樣因為鬼而失去家人,在艱苦的訓練後被帶進鬼殺隊成為獵鬼人,他們之間有許多共通點,但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,他的姐姐已經跟其他家人一樣因為鬼而離開人世了,但她還有她姐姐陪在她身邊,所以他想,相較於自己,她的不幸少了這麼一點。
但沒過幾年,他們真正的一樣了,花柱胡蝶香奈惠在跟上弦的戰鬥中失去性命,背負著從死去的人身上繼承下來的羽織,胡蝶忍跟他一樣,都失去了所有家人。
「冨岡先生,你真的沒必要一直跟著我的……」不知道第幾次發現他偷偷跟在自己後面,胡蝶忍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無奈。
明明作為劍士可以稱得上是一流,但這拙劣的跟蹤技巧,他應該慶幸從來沒有人打算把他派去進行探查任務。
「胡蝶妳,不會去報仇?」胡蝶忍那以劍士來說過於嬌小的身材,雖然敏捷度很好,但過小的力氣根本無法做到把鬼斬首,簡而言之就是,她太弱了。
「我知道自己很弱小。」她的話語稍稍的停頓了一下子,然後,冨岡義勇看見她堅定的眼神,從下而上和他視線的有了交集。「所以,在真正準備好之前,我是不會去報仇的。」
這是第一次,冨岡義勇感受到這個小他三歲的矮小女孩是強大的,就算現在實際上很弱小,也遲早會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劍士。
然後,胡蝶忍真的變強了,從內心到肉體,再到實戰上,她變得很強,藉由選擇一條可能僅有她能做到,無法回頭的道路。
* * *
冨岡義勇呆愣地看著眼前明明跟記憶中沒有兩樣,卻跟他不再一樣的她。
「所以,妳死了?」跟他們的父母、姐姐、朋友一樣?
「是。」
「妳成功復仇了?」連自己的生命一起送上?
「是。」
「妳……再也不會回來了?」就像以往離開他的每個人?
「……是呢……」
「恭喜妳,可以跟家人團聚了。」即使會留下他一個人?
「我應該說……謝謝?」
「再見。」如果這是必然。
「冨岡先生你,真的希望我離開嗎?」
「嗯。」至少他們倆人之中,有一個完成了自己的心願。
「我真的要走了喔……」
「嗯……」
眼前的她向他靠近,低下頭。
「終於,能夠親吻你了呢,冨岡先生。」
他看見她貼近、觸碰、穿透,然後,消失不見。
「姐姐說過,這種事應該由男性主動才對……」果然,這次還是如以往一般,由她靠近他,也由她遠離他。
然後,在難以忍受的痛楚中 ,他閉上雙眼。